王伊芙苓韬程与程心怡：影子的赋格
王伊芙苓韬程与程心怡双人展“在影子和亮面之间”的缘分来自两位艺术家在2023年天线空间十周年展中作品的相遇。在当年的展览中，前者的《友谊》是对艾格尼丝·马丁（Agnes Martin）的临摹，并添上一块粉色蛋糕与吃蛋糕时互相谦让的对话。后者的《毛玻璃》中的角色是一位点烟的女性，还有她身后的窗玻璃表面反射的倒影。即使能够看出创作材料与画面内容的差异，但两者共通的对于细致情境的营设，以及一种似乎游离在图像之外的模糊氛围的描摹，在那时也已经展露。这次天线空间在北京的临时空间内发生的展览则像是一场更为大型的、关于她们创作中内在共鸣的显影。
798旧厂房的斑驳地面与粗糙水泥屋顶衬出作品自身的微妙与展览空间设计的精巧。两位艺术家的作品并置时，偶尔是一幅嵌在墙内，一幅挂于墙面，从空间和画面上彼此呼应、补足。程心怡在画中剔除多余的元素，留下必要的布景；王伊芙苓韬程则着墨描画零星的物件。程心怡画的大多是人的形象：三人围着桌子打牌、戴帽子的人侧卧在床上、点烟人的脸被火光照亮。王伊芙苓韬程则选择留存人影走过后的痕迹：豆奶已经被倒出来了，蛋糕爬满了蚂蚁，鸡毛掸子落了根翎。她们的创作之中似乎也含有一种语言上的对照——程心怡的笔法和用色展现了难以用词句描述的暧昧氛围，王伊芙苓韬程画面上的引文则勾出观者脑海中的图像。
两位艺术家多年的移居经历或许也是展览的隐含语境。与友人彼此联结的情感关系、不同文化在“自我”之中的碰撞过程，依托生活日常呈现于画面之上。程心怡时常在采访中谈到欧洲绘画对她的长久影响与美国求学对她创作风格改变的效用。王伊芙苓韬程也曾提及移居者对当地语言的改造——外来的口音与词汇也会逐渐融入某种语言自身。她的创作也如她描述语言那样，成为不同语法的混合：马丁的标志性栅格、国画的渲染技法、像书法一样写就的英文、来自张爱玲或是其它古典文学的援引、中国上世纪的发夹加上欧姬芙（Georgia O'Keeffe）的曼陀罗花。“画工欲画无穷意”，而意涵也在于观看的人如何找寻。
两位艺术家多年的移居经历或许也是展览的隐含语境。与友人彼此联结的情感关系、不同文化在“自我”之中的碰撞过程，依托生活日常呈现于画面之上。程心怡时常在采访中谈到欧洲绘画对她的长久影响与美国求学对她创作风格改变的效用。王伊芙苓韬程也曾提及移居者对当地语言的改造——外来的口音与词汇也会逐渐融入某种语言自身。她的创作也如她描述语言那样，成为不同语法的混合：马丁的标志性栅格、国画的渲染技法、像书法一样写就的英文、来自张爱玲或是其它古典文学的援引、中国上世纪的发夹加上欧姬芙（Georgia O'Keeffe）的曼陀罗花。“画工欲画无穷意”，而意涵也在于观看的人如何找寻。
展览中常常可以看到王伊芙苓韬程对于布料的使用，但最引人注意的或许是她的《传播优雅》系列。艺术家觉得，法国品牌agnès b在许多来自欧洲之外的女性眼中代表着一种理想的“优雅”风格。自2018年起，她开始将自己收藏的agnès b的服装赠与友人。作为回应，对方也会将ta们对“优雅”的思考以信件形式寄给艺术家。王伊芙苓韬程为每件衣物画的“肖像”与这些手写信一同被放置于木质展台内，由几盏复古台灯照亮。每一封信都透露出寄出者的个性与喜好——有些纸张是彩色，有些字迹是拉长的，有些叙述简洁，有些语气热情张扬，而其中的内容多是关于对“优雅”与身份认同之间关系的自我探寻与表达。巧妙的是，放置在同一展厅内的程心怡画作的名称为《自我主义》（Egonism），这或许是与《传播优雅》主题上的一种互文。服装与书信跨过身份、种族、国界，由“自我”带来的钟爱以此与他人共享，而其中对于认同感的坦率展露是对内在的发现，大概也是对执着于“自我”的一种化解。
在最后一个展厅里，中央的装置形似一个悬吊的屏风，内侧放置着程心怡以友人们为主角绘制的画像。观者从装置下方钻入之后，就进入了一个与画中人同处的半隐蔽空间。程心怡的作品中常出现点烟的情景，包括这一装置中的《简》，以及第一个展厅中的《月桂叶》：在带有暮色的背景下，一人咬着烟，将头凑近桌上燃着的半截红色蜡烛，另一位在程心怡作品中频繁出现的艺术家朋友则望向我们。目光的交换透出画面进入空间，在画中人、艺术家、观者之间，传递不需言说的亲密。展览中对人与物的凝视也是一种向内观看的路径：“自我”在与外语和他人的接触中不断生成，如同在“影子和亮面”之间流动。